施简的瞳孔沉静如水。
不知道她何时来到这, 也不知道她在这里呆了多久。陈诺舟的所有意识，都被此时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这张脸、这个人所吸引。
面前的人群来来去去，两人的距离始终隔着那么一两个人。陈诺舟回神之后奋力往前, 终于走到施简前面。
“什么时候来的？”他语调里全是惊喜。看着施简的眼神，也是闪闪发光，就像小孩子得到了期盼已久的礼物, 所有的情绪都是纯粹的快乐。
“挺久了。”施简说。
“这样啊。来, 别站着, 我们去那边先坐……”
“陈诺舟。”
她出声，直视着陈诺舟，毫无闪避。她平静的眼神后好像藏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 陈诺舟只与她对视一秒，就忍不住想要撇开视线，一种又期待又想逃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变得有些手足无措。
陈诺舟听施简继续说：“我都听到了。”
平地炸雷。
陈诺舟木在原地, 本来要伸手招呼酒保的动作也僵在中途。
他抬眼看着施简, 忍下胸腔里剧烈跳动带来的不适, 艰难开口, “听到了？”
“嗯。”施简说。
“……”陈诺舟闭了闭眼，睁开, 拉起她的手腕：“先过来坐。”
施简意外地乖乖听他指挥, 走了两步，两人在角落一张舒适的沙发上坐下。
本意是不让施简站着说话以免太累, 真的把她拉过来之后，陈诺舟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与其他人谈论的对象说听到了谈论的内容已经足够尴尬, 偏偏内容还是他陈诺舟暗恋对方这种劲爆的话题。陈诺舟感受到了一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气势。
然而这气势没头没尾, 来得突兀, 陈诺舟承认也不是，回避也不是。因而，他只能麻木地坐在原地，等待着来自施简的审判。
两人沉默了很久。
熬不住这种异样的气氛，陈诺舟捏了捏拳，开口：“从哪里开始的？”
“一开始。”施简说，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说今天早上喝了几杯水。
“一开始？”陈诺舟的耳根立马烧起来了。“你是说，从我和穆景对话的一开始？”
“嗯。”
正好，这会儿酒保送来了调酒。施简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我坐在离你们不远的地方。你背对着我，估计没看见。我听力又比较好，所以……”
“……”
也就是说不管是穆景的表白，还是陈诺舟傻子一样的自爆，施简都尽数收入耳底了。
有那么几秒钟，陈诺舟的心在飞速地沉沉下坠，连带着惊诧、羞愧、慌张各种各样的情绪。这跟被穆景看出来心思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眼前知晓这一切的是施简本人。陈诺舟并不是惧怕表达爱意的人，但他觉得未到时机的告白只会让爱慕的对象感到负担。这种事情应该水到渠成，在相处之间把握尺度，以决定最后的方针和处理方法。所以他理想中的表白一定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如果感觉到施简对他没有这方面的想法，陈诺舟不会贸然开口。
然而此时，一切都错乱了。事情正在往他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
花了几秒钟镇定下来，陈诺舟轻轻咳嗽。
他叹了口气，肩膀放松，“好吧，木已成舟。”
看着他停顿了一会儿。施简说：“你的那些话，是真心的？”
“……”陈诺舟认真地看着施简：“当然是真心的。”
“我以为你是为了拒绝她，临时找的说辞。”
这个说法也不错，陈诺舟一开始甚至还想过要不要用这个借口糊弄过去，规避掉这次意外告白的风险。但很快他就自己否定了自己。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对施简撒谎。
“……不是的。”陈诺舟深吸一口气，回答：“喜欢……你，对我来讲是件很严肃的事情，所以我不会随便乱说。”
“那你的表情为什么这么视死如归。”
陈诺舟这才发现自己的眉眼已经皱作了一团，太阳穴发力的地方甚至有些隐隐作痛。
方才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心理斗争上了，实在没空工夫表情管理。闷闷地抚平一下眉心的褶皱，陈诺舟说：“抱歉，没控制好。”
施简眼角扬起一点极淡的笑意。
“……我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对你坦白我的心意。”陈诺舟的声音仍然沉闷，“这太出乎我意料了。原本，如果真的要说，也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所以如果给你带来困扰，我道歉。”
“你觉得穆景如何？”没接他的话茬，施简忽地问。
南辕北辙的话题将陈诺舟酝酿起来的情绪一下子打散了。他抬头看着施简，“……穆景？”
“嗯，穆景。”施简又喝一口酒：“她不是跟你表白了吗？”
“我们只是同学，谈不上觉得如何。”陈诺舟蹙眉。
“可是她喜欢你。”
“那是……”停顿两秒，陈诺舟反应过来，“你在捉弄我？想看我的反应？”
施简没有表情，但是看起来心情不错。
陈诺舟无奈地撩了撩自己额前的碎发，“好了。施简……”
“接下来呢？”话语再次被打断。陈诺舟的动作停在半空。
这时候施简双手交叉，手肘立在膝盖上，整个上半身微微往前俯。她看着陈诺舟，一字一句地低声重复，“接下来呢？”
陈诺舟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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