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陷入死寂。
那之后又过了很多天。
施珉华的基地非常豪华, 什么东西都有，根据陈诺舟的观察, 只要是能被想到的需求，都有对应的东西能够满足，真正是只有他们想不到，没有这里做不到。
就是这样能够满足人一切需求的地方，却一直寂静。
每一天，每一天。
自从那天之后，基地就保持着这样的寂静。
没有人说多余的话，也没有人想说话。
陈诺舟曾私下问权嘉佑。
“你其实没有必要一直留在这里，”陈诺舟想了想, 说, “你毕竟不是毁灭派, 你根本不关心这些。留在这里对你来说没有收益。”
这番话被权嘉佑骂了，他站起来看着陈诺舟说：“你知道吗？我是这里唯一一个可以毫无顾虑杀了施珉华的人。而且，我也确实想这么做。如果要做，我就是那个能够最先杀死他的。”
陈诺舟看着他, “你……”
“疑惑？没有什么好疑惑的。我研究出来了。卡牌游戏故障是随机。更为靠谱的方法是直接找到地球的次元坐标, 联络上，然后传送回去。你想想咱们都是同一个次元的人，谁能做到这种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可是现在有了通讯口。只要拿到通讯口，我就能百分之百地回去，不用寄希望于那个随机的卡牌游戏故障。”
陈诺舟懂了，所以权嘉佑是拿到了切实可行的办法。可是现在因为他们，他寸步难行, 也难怪他说他想立马杀掉施珉华了。
陈诺舟很发愁。
这好像真的变成了K说的那样。
施简虽然恨施珉华, 恨他杀了自己的父母, 可是如果她想以血偿血，这种事根本不需要等到今天来做。她早就会做了。
施简就不是那种会用太过暴力的手段解决问题的人。她用的时候，都是被逼得不行。陈诺舟完全了解她。
所以陈诺舟也不敢去问施简。他明显能感觉到施简的茫然、愤怒、无措和恐惧。这些都掩藏在她平静的面孔之下。
他知道施简绝对是挣扎的。
而施珉华呢？
据陈诺舟所知，他只在那天短暂地失态之后，就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平
静，淡定，无情。甚至变本加厉地毫无波澜。
他乖乖地呆在地牢，连书也不看了。每天躺在床上，要么就在桌旁边坐着。全然一副等死的模样。
这件事陷入了死局，施简无法对施珉华动手，而不动手又解决不了问题。
夜晚，基地仍旧安静。
陈诺舟睡不着，起身。
他孤身一人在基地里走着。
前面有个小拐角，拐角尽头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
陈诺舟看到那里有人的影子，心想大概也是哪个睡不着的人，过去一看，不是权嘉佑，竟然是施简。
她默默地站在窗前，眼睛看着外边。
外边是荒芜的。远处有山，和黑漆漆的树林。
陈诺舟甚至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听到他的脚步声，施简也没有回头，只是等他快要走近的时候，低低地喊了他一句，“陈诺舟。”
这么久过去了，他们俩已经熟悉到了这样的地步，不用回头，就知道后面跟着的脚步声是对方。
已经是这样的地步了。
陈诺舟走过去，站在她面前，微微低头，看着她垂下的眼。
施简的睫毛很长，此时微微颤动着。她看着窗外的地面，似乎没有焦点，陈诺舟只觉得她好脆弱，像是一尊随时都有可能被打破的玻璃雕像，无助地立在这里，与窗外孤寂的景色为伴。
施简看着那边，声音很轻很轻地说，“是不是，我注定就应该是这样？”
陈诺舟心抽一抽地疼。
他听施简说，“是不是我天生就不该有亲近的人？他们都会离我而去。我本来就应该是孤独的？”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神迷茫，“我觉得我在做对的事情，可为什么有种空虚的感觉。我……我不应该奢求的。做对的事，失去唯一的亲人。我恨他的做法，却又要跟他做同样的事。我到底是什么？”
陈诺舟听不下去了，伸出手扶着她的肩，“你是施简。”
他说，心痛像是自己受到了伤害一般，“是命运待你太不公……而不是你的问题。施简，你的路荆棘太多了。路硌脚，又怎么能怪行人步履缓慢呢？”
施简沉默。
她忽地抬头，看着陈诺舟，“可是一切就是会离开的，不是吗？”
陈诺舟吸了口气，“你……”
“包括你。也会离开的。”施简说。
陈诺舟眼睛微微睁大。
他听见施简说，“我想犹豫很久之后，我大概还是会杀了施珉华。我不知道这个犹豫的期限是多久。但我应该会这么做。我会亲手送他离开我身边……就像亲手送走你一样。”
陈诺舟捏着她的手，说，“我不会离开你的，这是我的承诺啊。你忘了吗？”
“可是你是要回地球的啊。回到你的地方。”施简也同样回看他，眼中是陈诺舟从来没有见过的情绪，“我知道权嘉佑就靠着通讯口回去。到时候你们会一起走。陈诺舟，几年前你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离开。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一点。所以到时候，我也会毫无悔恨地，送你离开。”
陈诺舟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他难过地说：“一定要离开你吗？”
施简反问他：“难道你不想回地球了吗？你的家人，你的正常生活……不都还在那边吗？”
她垂下眼，慢慢说，“回去之后，也许你还是当年的岁数。次元扭曲嘛，也挺好的。而我，只是你漫长人生中的一个梦而已。”
陈诺舟立马打断她，说：“不是的。你怎么可能是梦？”
施简便笑了，笑得十分轻微，她抬眼看陈诺舟，“不是吗？你怎么证明？”
陈诺舟有种在深海下坠的感觉，他不喜欢，他想把施简从海里重新捞上来。
看着施简的眼，那里面有陈诺舟从未见过却也无法回避的情感，是抗拒，是依恋，是不舍，是痛苦……
陈诺舟血涌头顶，忽然就什么都不想思考，也不想犹豫了。他低下头，用双手捧住施简的脸，他指间微微颤抖，却也没有迟疑，他俯下身……
慢慢地，在施简唇上落下一个轻如羽翼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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