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的不说肝癌切除不说了,近的那个胰体尾癌,你摸着胸口问问自己,你做得下来吗?你到底凭什么和梁主任争——凭你的学历还是技术?”
王大夫的脸色就在女人的激愤话语里变幻——白、红、黑来回变。
“张正杰都知道抓紧机会去创伤外科,你比张正杰还强吗?你最初为什么要拒绝给陈文强做副手啊?样样还都得我爸给你讲明白啊?就算创伤外科是没挂牌的急诊科病房,他一个工农兵大学生肯去做副主任,你用脚趾头去想,也能想明白他可能是在谋求以后立个骨二。
你在医大进修那么久,难道不知道四病房和八病房是并驾齐驱的普外科?
算了,事到如今我还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杨卫华抹一把就没断过的眼泪,停止了有损自己形象的、带点儿歇斯底里的喊叫。
*
可王大夫看杨卫华对自己又喊又叫后开始哭,心里莫名地落回底了。闹一阵子、哭出来就好了,剩下的就是自己去哄哄,这事儿按照夫妻吵架的流程就走到结束的步骤了。可惜今天那最后一步是不能走的。
他这么想着,脸上就露出了平和的微笑,上前半步揽住杨卫华的腰,一边对着杨卫华的耳朵说话,一边把人带离卧室现场:“卫华,我错了,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再不会了。”
杨卫华气急败坏地死命挣扎,对着男人又打又踹:“王大志,我告诉你咱倆没可能了。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和汪秋云滚了床单,汪春艳明天就能让我所有的同学都知道?然后她妈更会找去我妈那里炫耀。你让我在同学中、让我爸妈在大院里可怎么再抬起头?”
王大夫任凭妻子打骂,直到她力竭,才把人搂到沙发上坐下来,在她耳边轻言细语地呢喃。
许久以后,女人平静下来……
王大夫站起来说:“我这就回去科里与她好好说说,有她男人胃癌压在那儿,她不会说出去的。”
杨卫华不置可否,只是眼泪好像流干了,整个人木木的在发傻。王大夫交待了自己的去向,立即转身大步出去了。就在铁门的碰撞声尚有余韵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
一声接一声的,好像没人接起就会永远这么响下去似的。
女人挨不过去,终于把电话拿起来。“妈,是我。”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
“没有。我刚才睡着了,忘记盖东西,好像有点儿着凉了。”杨卫华抽抽鼻子。
……
杨卫华的脸色随着母亲的电话慢慢变得苍白起来,她再也没想到母亲隔着电话线,就能猜测到、甚至说是看到了自己家发生的一切。
“妈,我不回家。”杨卫华的眼泪再度下来了。“凭什么我的家要让给别人啊。呜呜呜。那还不够汪春艳姐妹俩笑话我的。”
……
“好吧。”杨卫华颓然放下电话,心痛了一回、发泄了一气,她本来已经准备将这事儿翻篇的,却不由自主地、再次屈服于母亲的“讲道理”之下。
*
王大夫到科里就往小病室去,他想把汪秋云找出来先透个话儿,让她别把事情让她姐姐知道了。却不想小病室里挤满了人。他回去办公室换了白大衣再度过去时,却见谢逊和李敏并肩出来了。
在王大夫眼里,虽然谢逊这人没比他小几岁,却因为赶上好时候、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年就考上的医大,毕业就分到了省院外科,他那时候的水平也没比卫校医士班毕业的自己高多少。
可等自己去医专学习三年回来,他却在临床技能甩开了自己。更让人生气的是,等到后来和自己一起去医大进修那两年,医大的那些主任和教授,给了他更多的上台机会……
他回来能顺利地得了普外副主任的位置,而自己却在普外科连个站脚的位置都没有。实打实是他王大治的眼中钉、绊脚石,夸张点儿就是他的“生死仇敌”。
谢逊早就心知肚明王大夫对副主任位置的惦记。也知道这人到现在仍是贼心不死。私底下没少与柴主任笑话过王大夫的不知量力。连小学都没好好呆在教室里读几年、正经大中专也都没考上过、技术也没比自己强的蠢货,他哪来的底气敢妄想普外科的主任呢!
但这些不妨碍他见到王大夫油然而生的好心情啊,尤其是才成功做了一例肝破裂的抢救。
他笑着和王大夫打招呼:“大王,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我过来有点事儿。你过来会诊?”会诊是王大夫能想到的最直接、最可能的原因。但是去今晚才开的小病室……
“不是会诊。今晚我要住在你们创伤外科了。傍晚下大雨的时候收了一个摩托车肇事的,肝脾破裂。做了脾切术、肝脏左叶下段切除以及横结肠修补术。我担心他可能有肾脏的损伤,不得不看着。噢,对了,就是那阵子大雨还没停的时候送来的。”
王大夫的就是脸色一变,这个交通肇事急诊入院的患者王大夫是知道的。他在停雨后心满意足回到门诊的时候,听说李敏带着患者去手术室了。等他把那胃癌患者的所有手续都办好、还往手术室打过电话,听说是谢逊做术者,就没过去看。
——肝脾破裂、肝段部分切除术啊,可遇不可求的手术啊!要不是汪秋云鞋子坏了,自己就恰好能碰到的患者,这是李敏现在不敢碰的手术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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