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静姝像是心愿得偿，总算展颜一笑，“眼下，我倒是盼着这两个月，可以快些过去。”
我见她转身要走，忙出声道：“慢着！”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我指了指她从头至尾都握在手中的木雕：“这个于你而言，应该已经毫无意义了，可否将它归还于我？”
静姝抬起手，眼睑微垂，看向手心，却没出声，面容隐没进了暗处，不知在想什么。
我轻声道：“在你看来，这或许只是一个工具，可对我的意义却十分不同。仙人寿命长久，许多记忆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模糊，我很怕以后想起阿笙，却记不清她的模样。”
话已说到了这般田地，她却还是沉默不语，我生怕她不愿还我，便激了一句：“这件东西你留着也是无用。想来帝姬应该不会借着这个木雕，睹物思人吧？”
“……睹物思人？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静姝哂笑道，“我永不会步入云哥哥的后尘，她不过是一个出身卑贱的侍从，不配让我留恋。”
“那便还给我。”
我见她将阿笙说的如此不堪，心头火起，两指分别捏上木雕的两侧，想使蛮力夺回，可她却不肯松手，手劲与我持平，令我取而不得。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我实在没了耐性，皱起眉，质问道：“帝姬这是何意？”
她这才抬起头，一双眼不知何时已是血丝密布，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不能……给你。”
“为何不能？”我见她神色微妙，心口一动，不禁松开了手，轻声问道：“帝姬，原来也不舍得阿笙吗？”
“……哈，你倒是敢猜。”静姝眼神一凝，退了几步，反手将木雕收回袖中，好半晌，才语气生硬道：“我说了，我不信你，可眼下有这个木雕在手，我便不怕你那日不来。”
这个答案并不出乎我的意料，可是真正听见之后，我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说了我会赴约，便不会食言。阿笙已经死了，若你对她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感情，就不要再利用她来要挟我。算我求你。”
空气中忽然只余下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静姝面色难看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忽地一挥袖，身形融入夜色，逐渐变得虚无，最后化为无数青色流萤，消散在空中。
银铃轻响，留下余音阵阵：“大婚之后，我会还给你，还望你准时赴约。若是到时看不见你，我就将它毁了，除去一捧灰烬，你什么也别想从我这里得到。”
135.
四周重新恢复一片寂静。
我看着她离去的地方，怔了会，才转开眼。此时暮色渐沉，可我向来极为惧黑，便召出两簇明火，浮至半空。
或许是因为现在四下无人，对着阿笙的墓碑，我方能吐露心声一二。
借着火光，我上前几步，盘腿坐在了这块无名石碑前，自言自语道：“我那时总觉得我一无所有，从不招人待见，事事亦不能随心所欲，活得连一条狗都不如。”
“可现在想来，其实并非如此。在冠神族的时候，或许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那时有爱我的人，也有在意我的人……”
说到这里，我缓了口气，眼中涩意难挡。
“可是这一切，为何都是被我亲手毁去？”
自然不会有人回应我。
只见夜幕低垂，明月无情。
捱到泪意渐缓，我才敢眨了眨眼，向前伸出手，在即将触上石碑的时候停了下来，隔着虚空，指尖聚风成刃，意随心动，在石碑上刻上了一行小字。
——先妹阿笙之墓，愚兄少箨敬立。
停下手之后，我轻轻阖眼，事到如今，其实我已不想活，可我也不能死。
阿笙生前对我许过许多愿，可仔细算来，我能满足她的，竟是屈指可数，实在惭愧。那么……若是让我活下去这件事，是她最后的心愿，那我就会好好活下去。
我挪了挪身子，换了个姿势，侧过头，靠上了身旁这座冰冷坚硬的石碑。
怎么办？无论是阿笙、云杪、又或者是伏清，我好像……都对他们很不好。
我前世应该是造了许多罪孽，所以上天也不愿意垂怜于我，于是冥冥中，路过的每一条岔道上，我都选了最错的那一条。
到了今日，黄粱梦醒，我终于幡然醒悟。
可我醒悟得太迟，跟前没有人在等我，身后也早已没有回头路了。
136.
迎着烛火，我像是入了定，坐了很久，才渐渐涌上一点睡意。
我闭上眼，这次没有人来入我的梦，只有料峭寒风愿意与我相伴。
可此趟我出门得匆忙，仅仅着了一件单薄外衣，半梦半醒间，竟是觉出了几分寒冷，于是就将手臂环得更紧。
恍惚间，我听见耳畔传来一阵脚步声，穿过了长长的小径，踏过了坡上疯长的枯草，来到了我面前，
我却不想睁开眼，而来人估计也不愿与我开口说些什么，于是再听去，就只能听见我那极有规律的心跳声，以及寒风拂过，带起的衣袍猎猎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又袭来一阵冷风，将我意识吹清醒了几分。我牙关发颤，身子抖得厉害，而那风实在狡诈，抓住了我身上的每个弱点，气势汹汹地趁虚而入，
我吸了吸鼻子，将嘴巴闭得更紧，这才勉强遏制住了一个喷嚏。
忽然，肩膀处微微一沉，莫名的重量压了下来，周围寒风仍是肆虐，我却不再觉得寒冷。
僵直的手指微动，落在了脖颈处，摸了摸，入手是一团柔软的皮毛，将我温柔包裹起来。
——这是一件毛领披风。
我似是想到了什么，心口莫名一颤，终于迟疑着睁开了眼。
先前那几簇因为害怕黑暗而召出来的火苗竟已莫名熄灭了，昏暗夜色中，我按耐住不安，心跳越发急促，拼了命地瞪大眼睛，想看清面前站着的人。
可无论我如何努力，也只能捕捉到一个轮廓的剪影。
是谁？
眼见那人就要走了，我不自觉地伸出手，抓住他的一角衣衫。
“你是……”话出了口，我却止了声，没有再说下去。
算了吧。
即便是相识相知之人，也不过是今朝相逢，明朝逝水，我又何必抓着不放，非要问个究竟？
于是我动了动唇，改过了口，轻声道：“谢谢。”
那人沉默着，使出的力道不轻也不重，将衣角从我手中抽了出来，耳边似有玉坠轻响，不过很快地，声音便远了。
我打了个响指，方才熄灭的火苗又重新燃了起来，可再环顾四周，已是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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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试了一下日更 发现我真的不可 所以我以后不出意外 就是隔日更辣! 下一章是清清的戏份噜^ ^|| 想了想还是说一句 再……再忍耐一下吧 受现在确实太弱了 然后他脑子现在被太多事绕晕了 转不过弯 但不会一直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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