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干扰者，政府的手段强硬一些，百姓其实很好管理。金圣卫的工作能力都很强，迅速安排清理尸体和水源，诊治病人，分发药品食物，隔离未感染者，焚烧病源，重建秩序。如意也只是抽空听一下金圣卫首领的汇报，听一下太医的嘱咐，其余闲暇都在看前一段时间交到萧懿文手里的密函，又开始处理接下来的行程。
不出几日，城中恢复了宁静和条理，如意就即刻动身离开了。金圣卫等打的旗号是护送户部尚书回京，毕竟皇帝的行踪不能泄露出去。是以出城门时跪了满地百姓，口中全是对华翰清的歌功颂德，当地乡第还一直说要为他立生祠，为他制万民伞。
这就有些逾制了。文官同样有功高震主之说。皇帝尚且无祠，官员却有了生祠，与神祠比肩，可不正是功高震主。
彼时华翰清站在马车外，而如意就坐在马车内。华翰清推拒也不是接受更不是，只找了个劳民伤财的借口，连忙道别打发了人，掀帘上车，立刻就跪在如意面前。
他不言语，如意似笑非笑看他一眼，道：“行了，起来吧，朕知道你没那个心思，别跟朕来这一套。”
华翰清方直起身，看着他道：“陛下明鉴，微臣对陛下绝无二心。”
靠在另一角翻书的萧懿文勾了勾唇角。如意没看见，只觉得他话里有话，却也知现在这个情况套不出什么来，只点头表示知道了，就示意车队出城了。
“金陵一去，亦非易事，陛下伤还未好，为何如此着急动身？”
如意漫不经心翻了一页文书，道：“朕的新盐法改革至关重要，任何一个环节都容许出差错，万一去晚了出事了，朕要损失多少银子啊！”
“时间就是金钱啊，华爱卿。” 他抬头看定华翰清，“再者说，还能有什么境地会比瘟疫之城更险呢？你们都说朕孤身犯险，可朕不还好好坐在这了么。”
华翰清垂了垂眼睫，看上去温驯极了，“……是微臣不好，让陛下万金之躯为臣受损……”
如意不在意地挥挥手，“行了，朕早就说过了，本就是为你而来，不做到最后就前功尽弃了。那朕去哪里再找一个合心意的户部尚书呢。”
华翰清不着痕迹地动了一下嘴角，乖乖听话不再提此事。如意就继续研究自己定的方案。
萧懿文紧了紧手指，下意识抬头看向华翰清，却见他也正好抬眼看来，眼瞳漆黑，别有深意。
萧懿文垂下眼，仍旧云淡风轻，袖子里的手指却全都攒在掌心。
本朝目前总共划分十五道，其中江南东道之内，初年置江宁郡，后置升州，再后改为金陵府。偌大金陵作为南方经济中心，几乎承载了所有商品货流、贸易往来，可以说是经济功能仅次于京畿的重镇。所有的经济政策必然要在这里发生反应，而经济成分的复杂性也决定了在这里同一个政策能得到多种不同反馈。所以如意将此行中心放在金陵府，也是为了省时省力。
在萧懿文任太子之前一直实行公私兼营的盐业政策，一方面由官府经营管理部分盐业生产，另一方面也允许私人经营盐业。对私营盐业，官府只征收一定的税额，政策宽松，私营盐业的生产运营处于正常形态。原本也算运营的下去，但如意清楚地知道私人经营部分于国家而言是多么庞大的损失，又供养了多少富可敌国的商人。
不论古今，若想长治久安，盐铁两项，有时还包括茶酒，必须控制在国家手中。一般来说国家的财政应该靠收税来支撑，但事实上税收征收难度大，总量低，在科技不发达的封建时代尤其困难，是无法支撑中国这样一个大一统的封建帝国的。所以帝国政府必须要寻找一个稳定而丰富的财源。而盐、铁生产成本低，产量大，市场广阔，在工商业并不发达的封建时代是聚敛财富的最佳途径。国家凭借行政权力垄断盐铁的生产销售，才能掌握大量的社会财富，就能有效的维护统治稳定。于此类民生必需品上，官府垄断经营，寓税于价，使人民避免不了征税，又感觉不到征税，从而达到良好的税收效果。由此而说，盐铁专营权必须由国家垄断。
萧懿文在位时，亦曾在手稿中提出收回私营部分盐业，并列出一系列改革条款，奈何未曾试行便无缘王位。如意读过他的《玄门策》，觉得其中有的一些完全可以拿来使用，有一些则需要改动甚至舍弃。
落踏金陵府后，如意便邀请萧懿文商议此次的改革推行。
时间已入夏，萧懿文下午看完信件后，小沐一番，更衣后才去面圣。
而他推门进到如意的书房时，却看见华翰清已经在里面坐着了。他就坐在皇帝身侧，而皇帝正拿着一份折子与他讨论。
萧懿文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然后恍若无事地关上门，走近坐到皇帝左下首。“不知华大人也在。”
“……见过文贵君。”华翰清朝他施礼，顺势走了下来坐在右下首。
如意道：“请你们两位来，也是想共同商议一下新政，看有无不妥之处。”
华翰清道：“微臣记得，关于盐铁改革，在前太子手记中亦有记载。”
如意：“不错，朕看了皇兄的手记后感触颇深，由此而发才有了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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