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镯子里传来红都有些虚幻的声音。
如意叹了口气。“不过是……太长时间了而已。”
一阵耀目的极光从镯子里散发出来，红都的人影慢慢升腾起来，翘着腿轻飘飘地坐到如意的胳膊上。
“他不会愿意转化你的。”
如意垂了垂长睫，“我知道。”
因为他们相似。所以如意能够明白他。
“你不知道。”红都说，“你的每次询问，都是在折磨他。”
如意沉默了一下，伸出手去抚摸墙上教皇的画像。白色的圣袍边角绣着代表圣教至高权利的图腾。而他俊美绝伦的面容十年如一日地不曾改变。
普通民众难以接近教皇，即便偶尔在祭典上能够参加，也不被允许直视教皇容颜。但近身侍奉他的人，不论是梵蒂冈宫还是翡冷翠的贵族们，却会知道，这张支配着他们最深的敬畏的脸究竟保持着多么非人的青春美貌。
人们可知的表象中，他已经在位近半个世纪，而他是三十五岁时即位，也就是说如今他至少已经八十岁，可他看上去依然如同二十岁的青年，美如神话中的太阳神。若说原来还有爱慕他的女子，但在这种足够对抗时光的力量之下，猜疑和恐惧充斥着人们对他的讨论。有人说他像曾经使用处子血浴来保持青春的巴托里伯爵夫人一样。虽然这种猜测在某种程度上接近了真相，但更多的还是对于他的极度恐惧。
他蓝色的眼睛像天空和大海，银白色的头发如雪落松柏。在他比例完美的脸上找不到一丝的皱纹或瑕疵。他的画像即便在以颜值著称的梵蒂冈宫历代主人中也熠熠生辉。看看他身边那位心照不宣的情人，莉莉丝公主吧，这个东方来的公主不仅成为了新国家的王后，还获得了梵蒂冈荣誉公爵的地位，看看她那张惹人嫉妒的脸，不也是十年如一日的没有变化么。
对于这种论调，如意是有些忧心的。教皇虽然是吸血鬼，但却是和平派的领袖。他们在人类社会中生活，压抑了自己渴血的欲望，让自己越来越融入人类群体中。这种生活方式其实在一定程度上扩大了他们的生存空间，丰富了生存条件，有利于他们种族的繁衍。但并不是所有吸血鬼都是和平派。他们同样存在侵略者，认为吸血鬼天生应该统治人类，人类不过是他们的饲料。于是在和平派壮大后迅速夺取了吸血鬼内的政权，极力打压侵略派，并与全族约法三章。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绝对不能让人类发现吸血鬼的存在，不能暴露血族。这是之前的第三代吸血鬼Antediluvian们彼此立下的血契，他们作为该隐的孙子，以该隐的名字奠定了吸血鬼的基本规则，不可违抗。
但现在教皇不正常的青春长度已经在贵族中引起了猜疑。
这不是个好的信号。至少意味着教皇需要在二十几年内选择退位假死来掩盖真相。
他们曾经谈论过这个问题。教皇让她不要担心，他已经这样做过一次了——之前的德鲁苏斯一世也是他，在他统治的第六十七年他选择退位，反正整个枢机团都是他的亲信，没有经过多少运作，他就重新披上了教皇红翎，称德鲁苏斯二世。但是与上一次刻意伪造了衰老不同，这一次为了和如意在一起，他保持了自己的美貌，分毫不敢改变。
这是一个危险的讯号。
他不仅在统治着人类社会，同时也在保护着他们，免遭侵略派的疯狂屠戮。一旦他的地位动摇，两边都会引起动荡。侵略派同样在蓄势待发，他们也苏醒了一位Methuselah，在他苏醒之后因为大量的血液需求而产生了多起屠村事件，同时诞生了无数Childe，这些新生血族都会成为这位Methuselah的亲兵，帮助他拥兵自重来争夺教皇的亲王之位。教皇很郑重地要如意小心这位力量并不亚于他的Methuselah，如今整个欧洲都知道他们的亲密关系，一旦开战，如意一定会首当其冲。
所以他为她谋划了许多，帮她打下了对外战争，让她安稳地实现国家更迭，翡冷翠的王后、梵蒂冈的女主人、闻名整个欧洲的女人，她的所在受亿万人关注，所以任何人都不能用非人的手段让她悄无声息地消失。侵略派即便叛乱，也必然要借助人类之名，只要在人类社会中，她的安全就有所保障。
他为她谋划了许多。却唯独不肯将她转化成自己的下一代。
每一次他都沉默。那沉默里都是拒绝。
其实这也是有迹可循的。他们见的第一面，这位手握重权的教皇就试图通过一种最古老且如今已经不奏效的方式自杀。
他其实对于自己漫无边际的生命，已经感觉到厌倦和孤独。
只是如意的出现，刚好阻止了他的自杀，继续将他挽留在人间。
那既然感到独自漫长的孤独，为什么不将她转化成一样的漫长，两人一起度过呢？
如意其实也明白。
因为厌倦。
时间能够消磨多少东西，能够让曾经热烈美好的东西变得多么面目全非，没人比他更加清楚。
血族里没有婚姻，只有一段又一段短期的关系。最长情的也不过百年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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