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眯了眯眼，看向她，“章平？”
章平深吸一口气，猛地扑过来抱住他，“呜呜呜霖哥你个没良心的居然都不认得我了！”
“哪有，”如意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脑袋，“是你已经变得优秀到我不敢认了。”
原来那个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胖姑娘已经完全瘦下来了，她并不是盛霖这样秾艳的长相，但是眉清目秀的，很有精气神，看着就很舒服，令人心生好感。
“听说你在跟着我哥干项目，怎么样，他有没有压榨劳工？”
“唔，还行吧。”章平撅了撅嘴，“不要紧啦，我要是想偷懒了，就和卓哥一起出去跑一趟，能躲盛哥好几天呢。”
“哎别说的好像跟着我就跟度假似的。”卓逐风不满道，“还有，你别打岔，怎么就只剩我自己不知道了？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章平还抱着如意不撒手，“高中就知道了啊，在霖哥和锦哥在一起之后。”
卓逐风沉默了一下，眼珠子转向轮椅里笑眯眯的李重锦，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这怎么能看出来？”他拿拇指指了指如意，“就他这副皮，他要是不说，谁能知道他是男是女。”
他这句话没什么褒贬，就是单纯的疑惑。
章平道：“大概是来自女人的第六感吧——他们两个一恋爱，有些东西就藏不住了。”
卓逐风撇撇嘴，又看了李重锦一眼，“所以，你俩一起回来的？两年多前你出国，就是为了去找他？”
李重锦点头。
“那这个又是谁？”他指了指站在如意身后的穆一安。
“是我的副队，穆一安。”如意答。
“你回来多久了？”
“大概一个月。”
“那你还走吗？”
“暂时没有离开的计划。”如意只给了个保守的说法。
“……”卓逐风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看了看还扒在如意身上的章平，看了看坐在轮椅上八风不动的李重锦，看了看站在如意身后神情冷淡的青年，最后眼神再转回眼前这个容色秾艳的、熟悉又陌生的青年。
高中的时候他就是顶尖的美人，那张青春时的脸孔纠缠了他好几年，在他的梦中，在他不切实际的幻想里，他一直都是那个穿着黑色的长礼服裙，在灯光辉煌的宴会上，朝他走过来的样子。但此时此刻，那个穿着长裙的身影，和眼前这个穿着迷彩夹克，头发削短了一些的人，重合在了一起，从他的幻梦里，走入了现实。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只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咽了咽干涩的嗓子，一下飞机就往这里跑让他连一口水也没来得及喝，嘴唇也有些干燥起皮。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算了。回来就好。”他转身就离开了，显得仓促极了。
章平靠在如意身旁，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心下有对他的怜悯，也有最自己的兔死狐悲。
“要去看看吗？”李重锦问道。他的声音一直都很稳。在四年前他还未必做得到这样的四平八稳，但如意离开之后，他就稳得可怕。
“……我之后会单独找他的。”如意回道。他拍了拍章平的肩膀，说：“既然你们都回来了，那就叫上哥哥，一起吃个饭吧。”
“好呀。”章平欣然答应，旋即又有些遗憾的样子，“说起来，当年咱们都没有一起聚会呢，高中那几年像白过了一样。”
如意只笑了笑。有些事本就不能去回想，再过一遍回忆，只会不断翻找出更多的遗憾。
“那我先去跟盛哥报道，然后就来准备晚饭吧。”
穆一安看过来，如意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晚上不必来了，穆一安就离开了。章平只当没看见，闲聊几句之后也出门往楼上去了。
其他人走离开了，房间里就剩下了如意和李重锦。李重锦仍旧坐在落地窗前，带着微微的笑意。如意吐出一口浊气，将夹克脱掉，露出里面黑色的背心，走到李重锦身边，就这地毯席地一坐，抽了他腿上盖着的毯子，披在自己身上，懒懒散散地枕上他的腿，陪他一起看着窗外昏黄的风沙和生气寥寥的城市。
人口锐减，资源枯竭，社会几乎停止运转，曾经繁华的东方明珠也衰败腐朽。
“有的时候我挺喜欢人类的。”如意说，“最起码原来的城市很漂亮。”
“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高楼塌。”李重锦道，“繁荣与灭亡，都是人类的选择。”
如意道：“所以你说，到底是命运安排着人类，还是人类谱写了命运。”
李重锦低下头对他笑了一下，“命运是无法计算的。我也不明白答案。”
“命运想要让人类就此灭亡吗？我该让世界就此崩塌吗？”
“人是杀不尽的。”李重锦语气里的情绪丝毫不改，仍然带着那一点温柔的笑意，“我不知道命运是否选择抛弃人类世界，但你是无法将之摧毁的。”
如意嘟嘴，“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随即他又释然，“我的确不能。我何必去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天道和法则，其实说起来是占有欲很强的东西。人类是造物主的宠儿，倘若它真的要狠心摧毁人类，也不会让其他任何人代为动手，这种殊荣不会落在任何一个个体身上。能摧毁人类的只有人类自己。
如意又浅浅叹气，“所以我才总会觉得无聊。”
李重锦一直四平八稳的脸色终于微微裂开，他低头看向漫不经心的男人，在那张秾艳至极的脸上有一双凉薄至极的眼睛。
“……若你想玩一场，也未尝不可。”他随即又略作掩饰，“天地一游戏，换一次畅快淋漓，也值了。”
如意抬起头，挑着眉看他，若有所思。
“……你似乎真的不将自己视作人类的一员。”
李重锦僵硬一下，又松下肩膀，无奈道：“是的。我不在乎人类。我只在乎你。”
如意又笑了，凑过去吻他，舌头探出去，勾缠在一起。
在他心里躲藏的黑色阴影也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懊恼起来。
懊恼着陷在这个长长的吻里，他又似乎是被抚慰了，在心里嘟囔道：“……算了。”
我只在乎你。所以你乐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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