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挺热闹的。章平一个人忙活了挺长时间，不让别人插手，硬是拼凑出了八个菜一个汤，还烤了一张饼当主食。如意尝了一口就说盛嘉兴这几年有口福了，怪不得沉迷实验室却没有秃头，这好汤好水的吊着，不发福肯定是他偷偷锻炼了。
盛嘉兴脱了白大褂白了他一眼，去洗手吃饭。章平告密说他每天都偷偷在实验室里俯卧撑三十组平板支撑十组举哑铃二十组，生怕腰围变宽哪怕一寸。盛嘉兴湿着手出来，拿过一块饼就塞进她嘴里。
他们几个老朋友有说有笑，插科打诨，能说的话都乐得往外掏，真的像是把当年缺席的同学聚会补回来一样。如意挑着有趣的当笑话讲给他们听，盛嘉兴一句接一句地吐槽他，配合默契，不亦乐乎。
“……哎呀，真好。”章平笑完了，抹了抹眼角，脸颊酡红，眼神被酒精冲刷地亮晶晶的，“答完理综最后一题以后，我脑子里想的就是咱们几个人一定要单独聚一聚，订哪个酒店，点些什么菜，穿什么衣服，说些什么，在脑子里胡乱地想，什么都想。结果出了考场才知道霖哥你已经走了，去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她垂着头笑一笑，“当时还挺恨你的。但是现在这样吃一顿饭，我又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如意放下筷子拍了拍她的手，有安慰的意味，却没有过去拥抱她。
章平的心思，在她自己还没弄明白的时候，如意就已经预感到了。也不是自恋，只是在当时如意环视全班独独选中了这个女孩作为同桌的时候，就明白他们今后可能的结局，被如意主动放进亲密关系里的人，最终要么爱他至死，要么恨他之死。章平是个心地柔软的女孩，所以她最后不会恨他。如意挺喜欢她的，而且他对女性天然便有更多的宽容，当初他和李重锦在一起之后，一向对章平表现出的就是甜蜜的恋爱，将章平牢牢定在朋友的位置上。
这是他理智的善意。当初没有，如今就更加不会给她任何虚假的希望。
等章平明白过来的时候，如意已经离开了。等她想通了，如意又回来了。
但是回来又能如何呢？章平想的很清楚，所以也不会藕断丝连。如意是她青春期里一个很好的标杆，因为他的存在，章平会去健身、学习、奋发图强，想要变得更优秀，虽然优秀的初衷已经不再了，但优秀的结果确确实实留在了她的身上，让她在失去了一些东西的同时也能得到更多的东西。
爱情应该是让人变得更好的过程。所以她不后悔。
如意也明白，所以他知道章平说出来就只是说出来，而不需要安慰，也不企求回应。
“我去煮醒酒汤。”章平说完就起身去了厨房。
盛嘉兴面色最为平静，像是习以为常，又像是波澜不惊。他又吃了几口菜，擦了擦嘴，起身去洗漱间了。
如意看了看沉默着喝酒的卓逐风，从外套里掏出一包烟，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了一下阳台，“聊聊，卓哥？”
卓逐风略微犹豫了一下，起身先走了过去。
如意亲了亲李重锦的脸，带着微微的酒气，“你自己待一会哦。”
李重锦乖乖点头，毫不担心的模样。
如意落后几步，来到阳台上，反手拉上门，给卓逐风递过一根烟去。卓逐风看他一眼，低头咬住了那支烟，叼在嘴里。如意自己点了烟吸了一口，才反应过来没给他打火机，遂又凑过去给他点上。
卓逐风伸出一只手微微包住烟头，挡住夜风，火苗跳动了几秒，映亮了如意那张山中精魅一样的脸，又沉入了暗色中。
视野里只剩下两点亮红色的烟头，和一缕一缕青烟。
他们俩沉默了一会。在这种不太宽敞的空间里，天色暗沉，反而让如意的存在更加明显起来，一呼一吸，烟气徐徐吐出，红唇，长睫。
卓逐风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兴许是酒喝得太急，有些上头。
“……你……”他先开口了，却又停顿下来咽了咽唾沫，“……你真的……是个男的？”
如意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他咬着烟往后靠在栏杆上，侧着脸看向卓逐风，一手拉开薄外套，“来试试？”
“滚你的。”卓逐风骂了一句，随即又懊恼地揉了揉头发，“那么长时间都当你是个女的，突然变性了，谁能立马接受啊。”他又想到什么，问道：“那当时你跟李重锦在一起，也……？”
“嗯啊。”如意点点头，表情理所当然，“他知道我是个男的，我俩做之前他就知道了。”
“……”卓逐风紧了紧眉头，“……谁上谁？”
“我上他。没得商量。”他的声音又强硬起来，“谁都是，没得商量。”
“……”
卓逐风好一会才呼出一口气。“……那我怎么就不行？我比李重锦更早遇到你。”
话出口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他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真没出息。卓逐风在心里骂自己。章平那个妮子倒是潇洒，却平白反衬得他计较这么多年。
他心里有些忐忑。但是如意却没有任何嘲弄或者揶揄的意思。他咬着烟神色认真地转过来，看了卓逐风一会，才道：“因为我和他是一类人。”
他这么说卓逐风反而不乐意了，“哪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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