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最后一个见到我弟弟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林洛无心迎合这位董事。事实上，在他们谈论公事的时候，他无法将白海豚的声音驱逐自己的脑海。终于董事注意到他的异样。林洛准备解释，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抬手制止了他。“是为了你在意的女孩，我说得对不对，林先生？”董事笑眯眯地说，“我完全能够理解。结婚周年纪念那天，我的太太在家里做好晚饭等我回来，我一直想象着暖黄的烛光是怎样跳跃地映着她柔和的脸颊，就再也没法继续工作下去。不，林先生，你不用急于否定我，你的样子和多年以前的我一模一样，那时候因为出差我离她太远，我担心我的太太会和她的表兄一去不返——我说对了吗，林先生？你是在担心一位女士脱离你的掌控吗？”
“您说得不太准确。但是谢谢您。”林洛扣紧双手。“索罗斯先生，很抱歉我毁了我们的会面。”
“不要紧，林先生。”老人放下手中的瑰夏咖啡。“去联系她吧，在一切太晚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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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洛回到“巢”。他操作虚拟屏幕，以最高权限进入白海豚的档案主页。林洛将对白海豚的身份芯片进行定位。白海豚有十三个身份芯片——当然，她毕竟是灯塔部最为优秀的存在。十三个身份芯片关联着十七个伪造身份，她可以是某个岛国尊贵国王的旁系家族的长女，可以是黑市上零败绩的赏金猎人，可以是某位石油大亨最为宠爱的模特情妇。她可以是英国人，丹麦人，北非人，德国瑞典混血，来自香港的冰岛裔，只要有必要。她可以为每个角色精心编造家庭背景和人生经历，自幼直至成年的学历证书，孤儿院收养的签字证据，亦或是在巴西街头成长至今的人际脉络。鬼知道十三个芯片怎么对应十七个身份，但他知道哪几个是她在最近几个月里会用的，接下来便是筛选出最有可能的那个。私自利用权限定位违反了蓝鲸的制度，当然也违法，但萨拉的人身安全的重要性在这之上。终于他锁定了索菲亚·韩——一位来自澳洲大陆的嫁给首尔艺术商人的女人。这位韩姓的艺术商人确实存在，不过早在两年前被替换了。一个相对较新的身份。
当时他与白海豚见面，林洛告诉她关于李的死，她异常冷静，他本以为她会歇斯底里，他们的谈话会以“去你的，长官。”结束。他以为她接受了，从没想她会做出这么危险而疯狂的事情，将自己推向反抗主义的焦点。见面时她是怎么表现的？他记起来了，白海豚对他微笑了一下，转身，他从其中尝到了一丝虚弱。他想去扶她，萨拉摆手拒绝，她银色长发的背影他眼里渐渐缩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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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海豚的白眼告诉林洛他是她在世界上最后一个希望见到的人。
他们相识数年，他第一次见到白海豚这幅模样：戴着黑色的小礼帽，画了眼线和眼影，玫紫的双唇，红色连衣裙贴合包裹着她的腰身，胳膊，前胸和背部的大片雪白毫无遮挡。
“两个小时前你把自己通过一场反抗运动置身于全世界面前，而现在你却独自在公开场所里喝酒？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危险，索菲亚·韩？”白海豚不答。林洛放低声音：“告诉我白海豚，你到底想做什么。”“有时候你实在非常烦人，长官。”白海豚将半杯鸡尾酒推到他面前：“喝了它。喝完我就告诉你。”
林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白海豚轻笑地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在桌面上弹钢琴，它们温柔地移动着，歪歪斜斜，然后走上林洛的手背。
“够了，萨拉。”
白海豚瞬间卸下一切表情，将剩下的马天尼一饮而尽。“既然你叫我索菲亚·韩，我就该忠于自己的角色。所以有何贵干，长官，让你对一个艺术商人的妻子如此在意？”
林洛神色无奈。“萨拉……”
“索菲亚。”
“索菲亚。”林洛点点头。他四下张望，这会儿他们身边没什么人。他压低声音：“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而来。我希望你和我回蓝鲸，剩下的我们再算……”
白海豚突然站起身，灯光在她雪白的胸口打下一片阴影。“我明白了长官。好了，和你聊天很愉快，现在索菲亚要去跳舞了。”
她离开座位。林洛跟在她身后。酒吧刺耳的贝斯乐，缤纷闪烁的灯光，嘈杂的人声令人晕眩。空气中弥漫着酒精、汗水、燥热和兴奋的欲望。“麻烦让一让。”他避开插在他们之间的纹身大汉，他的一只金属眼球上纹了一只公孔雀。他穿过喧嚣的人群来到舞池。人群成分复杂，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拥有机械义肢，它们被用来改进身体机能。这也许是一个非法营业的酒吧，实质是某些违禁品的地下交易场所。白海豚将帽子摘下，束起的红发像狐狸尾巴一般倾泻至腰间。林洛这才发现显而易见改变了的发色。他很快来到她身边，他们随着音乐的律动随意摆布自己的身体。林洛对她说：“政府会找上你。”
“他们找不到。他们没有你的手段，黑猞猁。况且他们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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