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说来或许不会有人相信，有朝一日，我与伏清竟会携手而行。因为即便是我自己，到了此刻，也难免有些恍惚。
不是心里是甜蜜多些，还是煎熬多些。
奇怪，我一向是个极有自知之明的人，也知道伏清断然是不会为我动心的。
可为何此刻，我还是会贪心不足地想到，若是被牵着的手不会被放开就好了，若是面前的路可以再长点就好了。
这样我与他分别的时间，或许就会慢一点。
大抵是我那得寸进尺的老毛病又犯了。
伏清平日里对我冷淡的时候，我总盼着他能对我像对雱辛般温柔一些，可如今他真对我温柔了片刻，我又盼着他能一直这样温柔下去。
我自知这是无望的痴心妄想，可是……十年来，只放纵自己沉溺于这温柔的假象中一次，应是没什么大碍吧。
就当此时我二人是两情相悦。那么得他并肩，眼前的路便不再是炼狱苦境，而是磅礴仙境、十里桃源。
56.
一路上，我未闲着嘴，时不时撩拨他说几句话，伏清虽不看我，只简略应一两个字，可只要听见他的声音，我便也高兴万分。
直至行至一无底深渊，伏清停了脚步，我随着他视线，好奇向前探去，只见其中沸沸岩浆翻涌不止，热浪席卷着白烟朝我的脸上扑来。我一时不察，被呛的咳嗽了几声，忙缩头回来，问道：“怎么停下了？”
“到了。”伏清淡声作答，随后他顿了顿，似是难以启齿：“你……还想拉着我的手到几时？”
我这才发觉他不知何时撤了手劲，眼下竟是我紧攥着他的手不放，可我先前分明记得他也回握了我的手……
我被他倒打一耙，满脸茫然：“真君大人不是也——”
伏清面色微红，急急打断了我的话，羞恼呵斥：“闭嘴！”
我终于反应过来，他又在同我使过河拆桥的把戏。
凭什么好话坏话都让他给说尽了？我偏不闭，我偏要说。我不仅要说，我还要大声的说：“真君大人不是也握着我的手，还握得很、紧。”
我特意加重尾音，笑眯眯地盯着他瞧，只看见他眼尾又腾起一抹丹赤之色，眸光中流转着莹莹光华，夺目之至。
我二人四目相对片刻，我还未觉得不好意思，反倒是伏清呼吸急了几分。待他觉察到之后，眉峰又微微蹙起，别过脸，是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
我再接再厉道：“真君大人不说话，是默认了吗？”
“你——”伏清稍稍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心绪，才开口：“你松手。”
“我不松。”我故意和他唱反调，反手就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促狭地笑：“我就想一直这样牵着真君。”
伏清听后，面色薄红地瞪我一眼，声音沉了下来：“我只说最后一次。”
“……好好好。”我怕真把他给惹生气了，立马认怂，乖乖松开手。心道，你现在不珍惜我，以后你即便想与我牵手，都牵不到了。
想到这里，我既有些伤感，却又有些隐秘的快意。
伏清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如此听话，微微一怔，垂下眼不知在看些什么，但他极快又变回平日里那副不动声色地老样子，顶着红透了的耳朵尖尖，冷着脸叮嘱我：“稍后你就待在此地，不可四处乱走。”
“好，都听真君大人的。”
我答应的十分爽快，自认脸上这乖巧听话的面具毫无破绽，却见伏清扬袖一挥，在我身旁四周布下一个水牢。
凑近了瞧，这水牢旁还涓涓流窜着几道莹蓝色的水流，我伸手去碰，那水牢便也随着我的试探而弯曲，可真等我使了力，整个身子就会受到无形阻力，将我推回水牢中间。
我这才意识到，他对我施了法，我被困住了。
我拍着这水牢，一时间又惊又怒，气结不已：“真君！你这是做什么？！”
“如不这样做，你不会听我的话。”
听他此言，我忙不迭地肯定道：“我会、我会！”手上动作仍是不停，一双眼希冀看他，盼着他能改变主意。
“你答应的时候总是爽快，可我说的话，你从来只当作是耳边风。”伏清不为所动，“……浮玉门那次便是。少箨，你惯来如此，我别无他法。”
“那次是情况特殊！我、我是迫不得己。”
我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中气不足，因为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提起浮玉门那一茬事来。
他不是嫌此等苟且之事恶心透顶，让我永远忘记吗？那他作何还要旧事重提？！
我静了静，一时语塞。
他既提起浮玉门一事，那我此时说再多言辞，在他看来都是苍白不堪。
我思忖再三，决定闭口不谈那事，转而柔声示弱：“真君，你把这个术法解了，我保证在外面老老实实等你两个时辰，若是时辰过了，你还未出来，我再进去寻你，好不好？”
伏清仍是无动于衷，淡淡看我：“我与苍阗积怨已久。这是我二人之事，不容他人出手干涉。”
我还欲再说，却听他声音坚定，不容置喙道：“你只需睡一觉。等你睡醒，我就回来了。”
我终于停下手中动作，喘着气看他，一时竟生了些不只是怒还是怨的气来。
有时我真是恨他，恨他许多事总是一肩扛下，从不愿与旁人分担。恨他明知我是好意，却永远觉得我别有所图，从不领我的情。恨他明知我喜欢他，却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孤身犯险，内心煎熬。
他为何这样？他为何总是这样？
我思及此处，生生扯出抹冷笑来：“真君莫不是真以为自己有三头六臂吧？苍阗神力通天，就算他已散去大半修为，这世间又有几人敢口出狂言说自己是胜券在握？你现在让我睡一觉？你让我怎么睡？我怎么可能睡得着？睡着起来去寻你的尸首吗？”
我以前不忍开口对他说些重话，可如今我脑袋气的发涨，一番话说的是口不择言，等我反应过来后，心里又有些后悔。可我不愿总是对他低头，隔着一道结界，有些心虚地梗着脖子瞪他。
伏清脸色一变，却不是因为动怒，眸光晦暗不明：“你的脸……”
我觉察脸上竟是淌着湿意，胡乱抹了一把脸，这才明白我原来是哭了。
看着满手水痕，我心里微冷，想到自己被困在水牢之内涕泪四流的模样定是万分狼狈不堪，可反观伏清，即便周围是烈火滚滚，他也是衣冠齐整，铅尘不染。
我与他本就是一个地，一个天，或许是我自以为是了。
我救不了他，我也救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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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都是有苦衷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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