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夜里，药铺里特别热闹，原本的方桌坐不下那么多人了，宋连生就找了块大木板，几张桌子椅子拼起来，硬生生拼出个大桌子，形状还古怪，一会儿圆一会儿方的，大家坐的乱七八糟，这里挤一挤那里靠一靠的，一个不小心就撞上桌板了。
李羽做了一大桌好菜，丰盛得跟过年了一样，菜全端之后还特地把自家得酒缸给搬出来了，一副就怕你们喝不够的样子。
唐起阳下午那会就喝了点酒，现在闻到酒味就想吐，一声不吭地坐到了老远，就怕自己等会一个不小心被酒气激得吐菜里去。
其他人倒是多多少少都倒了点酒，只有叶清被李羽严令禁止，李羽坚定意绝地警告她，“到了我地盘上就由不得你胡作非为了，我没我那两个傻子师弟师妹那么好糊弄，你给我好好喝水，温水，凉的都不许碰！”
叶清倒是没反抗，不知道是不是临近羽衣大典，还是身体真的难受了，她一直魂不守舍的，连火气都灭了，连阿保时不时用余光偷偷瞄着她，她也没多说什么。
“欸！”谢苍穹偷偷杵了杵阿保，把他叫回了神，“你看唐起阳，不对劲啊。”
阿保一个抬手把谢苍穹的手甩开了，反问道，“怎么不对劲了？”
“我掐指一算，他会有**烦。”谢苍穹摸着自己的胡须，一派高深莫测的样子。
阿保懒得理他，给自己夹了块肉，漫不经心地回应，“得了吧臭道士，你真能算怎么不给自己算算能活几年？还在这招摇撞骗。”
“道可道，非常道。”谢苍穹仍旧一脸莫测，盯着唐起阳看了好一会儿，后来被阿保一块肉打断了。
“道长，吃肉吗？”
谢苍穹低头看了下，那肉被红油入透了，看不出什么品种，于是问阿保，“这什么肉？”
“鸡肉。”阿保喝了口酒，“辣死了。”
谢苍穹尝了一口，觉得还行，问他，“你不是君山的吗？我记得那块的人都很能吃辣的啊。”
“我不行，我小时候待的地吃东西口味淡，口味改不过来。”阿保摇头，夹了青菜进自己碗里，不停塞着饭。
余光里，他去看唐起阳。
那人丢了自己一贯的假面，现在面上没有一点表情，兀自塞着饭菜，一口一口，看都不看，阿保才他估计根本就没尝出来自己在吃什么，只是在一口口嚼蜡。
不知道是良心未泯还是怎样，人即便是经历沧桑，**心肠，可是每每看到那些干净存粹的人，怀着一腔赤诚的真心，满眼真挚，总是会不由自主露出点温柔的情怀。也不知道图什么，其实那些真心早已经被抛弃，老早就不信了，并且十分嘲弄，觉得你们怎么还信那些狗屁呢，可是说实话，每次看见那些无畏相信着的少年，都难以作弄，甚至很天真地想去维护一下，一下下，希望那点纯粹可以不被罡风吹散。
阿保低下头，乱糟糟的头发低下来，有一缕落到了碗里，被油渍弄得糊成一条。
碗里乱糟糟的，蒜末和红油，还有将干未干的酱，一塌糊涂。
阿保愣愣地看了很久，最后化为一叹，把碗放了下来，“各位，你我各门各派，各自为营，今日同桌对饮，明天搞不好就得刀兵相向，说点快活的吧，你们为什么入的门派？”
宋连生看他一眼，没说话。
花岚倒是很给面子，她偏头想了想，“我不知道欸，我是孤儿，从小就被药谷捡去了，我不如药谷，又该去哪呢？”
刘齐坐在花岚旁边，专注的看着她。
檐下挂着一只黄灯笼，远远地把光送过来，让眼前人更加深刻。
“我也不知道，”刘齐舔了舔嘴唇，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说道，“我一直在做别人让我做的事情，让我学医我就学医，让我学武我就学武，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只是我不想让人失望，所以什么都愿意做，可是好像哪里出了问题，我突然发现啊，就是突然一瞬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觉得这样不对。我其实什么都没做好，我做的一切什么意义都没有，每一个人都对我失望。”
唐起阳看了他一眼，又去瞄花岚。
花岚垂着眼眸，望着自己的碗筷，嘴唇抿了起来，几缕头发落下来，显得秀气可人。
唐起阳自己收了目光，拿起一个干净的碗，走到酒钢边，开缸舀酒。
那碗用得很旧了，瓷片都已经发黄，还有个细碎的破口，不利，但是破了片。
谢苍穹望了眼众人，喝了口酒，问道，“到我说了？”
没人答话。
谢苍穹无所谓地轻轻耸肩，说了下去，“我也差不多吧，我小时候家里穷，养不起我，就把我送上了山，稀里糊涂的就入了纯阳。”
“说实话前几年我也不清楚我在干什么，同门们都在念经修道，习武炼体，可是我就不干。每次长辈讲道，我总躲在师兄后面打瞌睡，剑也不好好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居然让我捞了个纯阳大师兄的名号。”谢苍穹说到这，笑了起来，喝了口酒，“其实也不能这么说，争权夺利好像是我的本性，我就是看别人压在我头上觉得不爽不顺眼，每天正事不干，想着法子就要把他们扯下来。”
“那我也做到了，反正到现在吧，你去纯阳宫问大弟子是谁，那不就是我吗？别去管那些人说的时候有多么不情愿，可他们只能说是我，因为就是我，我，谢苍穹，纯阳宫大弟子，谢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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